大明太宗文皇帝实录卷七

三年闰三月庚寅朔。

乙未,命陈亨、李远等将骑兵五千哨真定。

丙申,郑报吴杰军滹沱河北,去我军七十里。上笑曰:“彼不量力揣智,辄欲求战,乳犬犯虎,伏雌搏狸,虽有斗心,力能胜乎?岂不鉴盛庸哉?”遂饬诸军渡河。时向暮,诸将请明旦度。陆荣进言曰:“今日出兵,阴阳家所忌。”上曰:“吾千里求战,忧敌不出,故百计诱之。今彼既在外,是其送死之秋,时机如此,岂可失也?若稍缓之,彼退守真定,城坚粮足,攻之则不克,欲战则不应,欲退又不能,将坐受其弊矣。拘小忌者,终误大谋。”上遂策马先度。刘才执辔,言曰:“水深,骑虽可度,步马、辎重柰何?”上麾骑兵由上流度,令步军、辎重涉下流,骑阵遏上流,而下流遂浅,辎重毕度。上先率骑兵三千,循河西行二十里,果遇敌军,敌退营藁城。

戊戌,与敌略交锋,值晚,各歛兵还营。上虑敌潜退,躬率数十骑逼敌营而宿,以缀之。

己亥,吴杰、平安列方阵于西南。上遥望而笑,谓诸将曰:“方阵四面受敌,岂足取胜?我以精锐攻其一隅,一隅败则其余自溃。”乃以军縻其三面,悉精锐攻其东北隅,与杰等大战。上以骁骑数百循滹沱河,绕出敌后,突入敌阵,大呼奋击,两阵矢交如雨,而集于上旗者如猬毛。平安于阵间缚楼丈,升高以望。上麾精骑冲击之,将及楼,平安下坠而走,几被获。忽大风起,发屋拔树,杰等不能支,我军四面蹙之,斩首陆万余级,追奔直抵真定城,杀死无算,俘降者释之,尽获其军资器械,生擒都指挥邓戬、陈鹏等,杰与安仅得入城。翊日,遣人送旗回北平,谕世子谨藏之,以示后世子孙,使知今日遇祸之难。都督顾成见旗而泣,谓世子曰:“臣少从军,今老矣,多历战斗,未尝见若此也。”

庚子,师度滹沱河。

己酉,至顺德。

辛亥,至广平,郡县官民各持牛酒来迎,上悉不受,但慰劳遣之。

癸丑,至大名,官吏父老率众来迎。

是日,获敌谍者,言齐泰、黄子澄等皆已窜逐。上大喜,语诸将士曰:“若尔则有悔祸之心,而兵虽可解,吾亦可以释憾矣。”将士皆曰:“此未可信,纵其奸臣已黜,而其所调天下之兵尚在境上,是奸臣之计尚行也。”上乃奏书于朝曰:“臣闻虞舜用辟首去四凶,殷汤之圣不吝改过,皆帝王之盛美,万世所师法也。臣奉藩以来,今历二纪,祇祇栗栗,不敢越违,比缘奸臣齐泰、黄子澄怀莽、操之逆图,志倾危于宗社,造滔天之祸,翦藩辅之亲,屡削诸王,次及臣。枉直为诬,餙虚为实,加之大恶,冒次深诛,发天下之兵,殚府库财,挤臣一家,并寘死地。臣尝沥中恳,号噭诉天,天居甚高,略无见听。夫小杖则受,大杖则走,臣虽至愚,岂忍父子俱被无辜之戮而令陛下受枉杀亲王之名哉?以兵自防,诚非得已。上赖天地、宗庙之灵,鉴臣忠诚,悯臣非罪,俯垂庇佑,大军之至,每日摧衄,然臣不敢为喜,恒用伤悼,诚念此皆皇考所养兵民而奸臣一且尽驱之白刃之下,使溅血成川,暴骸蔽野。呜呼冤哉!彼实何罪!故夙夜拳拳,秉诚摅敬,吁天地,吁祖考,冀发圣明,助震威断,早戮奸贼,用除祸本,庶几以清朝廷,以安宗社,以全亲族,以息兵民,而天下有太平之望也。比闻奸臣齐泰、黄子澄皆已窜逐于外,臣一家长幼皆欣喜舞忭,有更生之庆,谓陛下日月之明,已宣雷霆之威,朝廷可以遂清,宗社可以遂安,亲族可望保全,生灵可望休息,天下可望太平。帝舜之去四凶,成汤之改过不吝,陛下兼而有之矣。臣犹未能尽释于心者,初闻齐、黄被黜,即以遍告三军将士曰:‘明天子已洞察我之非辜而去权奸矣,旦夕必下宽贷洗雪之恩,吾与若等可以解甲而休,帖席而卧矣。’将士皆曰:‘诚所愿见,但虑非出诚心而奸臣姑为退避之计,以弛我耳。然我岂可輙自弛以束手就擒哉?如其果出诚心,则吴杰、平安、盛庸之众悉召还,而今犹聚境上,侵迫不已,则是奸臣之身虽出而奸臣之计实行。’臣思其言,恐亦人事之或然者也。夫圣人之感人至诚而已,至诚可孚豚鱼,而况人乎?陛下推诚待下,谁不悦从?若徒示以去奸臣之名而实仍用奸臣之计,此非独撤陛下之藩篱,将遂倾陛下之堂室。莽、操之事,前鉴甚明,此不待智者而后知也。奸臣之设计,臣前书陈奏已详,如陛下不信,但试察其所行所言果忠于朝廷乎?果其自为乎?惟陛下明之于心,度之于理,参之于古,验之于今,力断而行,无终为憸邪所蔽,则天下幸甚,宗社幸甚,非独臣一家一国之幸。”书至,建文君以示方孝孺。孝孺观毕,曰:“我方将怠之,此奏之来正宜。今各处兵已多集,独云南兵来至,燕军久驻大名,暑雨为沴,不战将自困。今调辽东兵攻永平,德州扰北平,根本受敌,彼必归援,我大军蹑其后,有必擒之势矣。今辜遣人报之,往复一二月,吾师必集矣。”建文君善其策,遂命孝孺草诏,宣言欲罢兵。建文君览诏曰:“既欲怠之,则当婉辞,庶几肯从?”孝孺曰:“辞婉则示弱矣。”遂令大理少卿薛嵓赍至军中密散之,以懈我将士心。嵓竟匿宣谕,不敢出。上读诏见辞语肂慢,语嵓曰:“君臣之相感,惟诚耳,此诏必非出陛下意,盖奸臣挟诈以欺我也。夫事关国家宗社,而可以为戏耶?”又问嵓:“诏旨如此,濒行时上何言?”嵓曰:“上言但殿下旦释甲,谒孝陵,即暮下令旋师。”上曰:“是入奸邪之言已固,而我之诚终不见察。三尺童子,犹未可绐也。”遂指侍卫将士,谓嵓曰:“纵我可绐,此曹可尽绐之乎?”嵓惶恐不能对。于是诸将厉声曰:“嵓为奸臣,遣来游说以误我,是亦奸目也。请先腰斩之,然后奋驱南向,尽枭奸臣之首,以慰宗庙,谢天子,安百姓而还。臣等有死之志,无生之心,必不为奸臣所欺矣。”上曰:“汝辈误矣。今奸臣不过齐泰数人。嵓,天子命使,汝何敢妄言?”诸将曰:“殿下初闻黜齐、黄,便谓朝廷有悔过之心,可以释憾。臣等固谓不可信,乃今果然,而殿下犹不见信,何也?”上曰:“吾亦计之矣,但今方与诏使言,尔曹不得妄语。”嵓战栗,流汗被体,俛首不敢仰视。上虑诸将或私害嵓,留嵓于左右,旦夕相接,尽意以语之。留数日,厚赉之,遣中使卫送出境。将行,上语嵓曰:“归为老臣谢天子。天子于臣,至亲,臣之父,天子之大父,天子之父,臣之同产兄,臣为藩王,居大国,富贵已极,复有何望哉?天子于臣素爱厚,而一旦以谗见恶,岂出其本心哉?盖奸臣交构,以至如此。臣之以兵御祸,盖不得已为自救之计耳。今臣与权臣势不两立,幸蒙宽大之诏,有罢兵之言。陛下天地大德,臣之一家不胜感戴,但奸臣尚在,大军未还,臣所领将士心存狐疑,虽臣屡宣德音,彼怀后忧,迟回顾望,未有必散之志。伏望皇上推诚待下,断然诛此权奸数人,散归天下之兵马,则臣父子一僮一骑归罪阙下,惟陛下命之。臣此言出于中诚,天地神明鉴临在上,不敢欺也。果若谕言不出圣诚,臣虽可从,如众人何?惟陛下审之。”嵓归至京,未入见,孝孺私就问之曰:“燕王何言?其将士心如何?且观彼此两军之势,孰壮孰弱?”嵓曰:“燕王语直而意诚,累千百言皆天理人心之正,不能难也。其将士虽不及吾十一,而皆与王一心,父子不过焉。吾军虽众,然骄而懈,疎而寡谋,且诸将不和,未见有胜之道。今日之事,朝廷但当处之以道,不当以力。”孝孺默然。嵓入见,具言上之情及军中之事。建文君以语孝孺曰:“诚如嵓言,曲在朝廷,齐、黄误我矣。”孝孺曰:“闻嵓来时,燕王重贿之,今故为之游说,不足信也。”遂罢。

五月己丑朔,吴杰、平安、盛庸俱发兵扰我饷道。上遣指挥武胜等奉书于朝曰:“比荷圣明,允臣所奏,特遣大理少卿薛嵓下诏军中,谕以偃兵息民,虽臣将士不能无疑于权奸之欺,臣之父子,盖已欣戴陛下之仁矣。而嵓归未十日,吴杰、平安、盛庸频叠发兵,绝臣粮运,要杀臣之将士数百人。臣将士守臣约束,不敢赴斗,而彼必欲求衅,略不见舍,与比所下诏音背驰矣。诚有以中臣将士之所疑狐,臣父子之所欣幸也。如谓朝廷息兵之命,杰等有所不知不闻,薛嵓之往来,复皆经其军中,其可谓不知不闻耶?此皆奸臣之所为,而陛下深居九重,有所不知不闻耶?臣之所恃者陛下,至尊至亲也,今为奸臣所恶,陛下虽有怜之之心而不能见疚,则臣所以自救之计,敢一日而忽之哉?臣之中诚,计薛嵓归必能详达,但前诏旨如此,今日奸臣骄制如彼,外情恟恟,不敢不闻。伏惟扩明奋断,以固皇业,以安天下,斯臣亦有保全之望。臣无任战兢,俟命之至。”书进,建文君览之,益感悟,有罢意,以示方孝孺曰:“其词甚直,柰何?”孝孺未言,建文君曰:“此孝康皇帝同产弟,朕叔父也。今日无辜罪之,他日不见宗庙神灵乎?”孝孺曰:“陛下果欲罢兵耶?天下军马一散,即难复聚,彼或长驱犯阙,何以御之?骑虎之势可下哉?且今军马毕集,不数日必有捷报,毋感其言。”孝孺出,矫命锦衣卫执武胜系狱。

六月戊申朔。

辛酉,获其谍者,言武胜等已下狱。上谓诸将曰:“我驻军于此三月,以俟息兵之命。武胜既执,则其志不可转矣,我岂能块然坐此,为人所擒哉?彼军萃德州,资粮皆通徐、沛来,但调轻骑数千邀而毁之,德州无所仰给,必困,纵欲求战,我严师待之,以逸击劳,以饱击饿,有必胜之道,胜之而后求息兵,或冀能从。”诸将皆曰:“善。”遂遣李远等率骑兵六千扰其饷道,上令远军皆易彼甲胄,使遥见不疑,又恐临战相杂难辨,令各插柳枝一握于背为识。远等行,上戒之曰:“吾志在除奸臣数人耳,毋虐百姓。”

壬申,李远等如上旨,至济宁谷亭沙河,沛县敌望之,皆不觉。我军焚其粮舟数百艘,粮数百万石,军资器械不可胜计,河水尽热,鱼鳖皆浮死,其运粮军士尽散走。京师大震,而德州兵气稍索矣。

乙亥,远等率军还。

壬午,敌将袁宇领马步军三万邀袭远军,远伏密林中,以十余骑诱之。宇众竞前,伏兵突出击之,遂大败宇军,斩首万余级,获马三千匹,宇仅以身免。

七月戊子朔。

己丑,擒杀彰德守兵千余人。时敌将都督赵清守彰德,上先遣数十骑日往来城下,扰其樵采,及来追,则引去。城中薪乏,拆屋为炊。至是,上曰:“彼既窘迫,望吾人少,必来追,吾将擒之,使闭门不复敢出。”乃伏兵近城山麓,而遣数骑薄城下诱之,城中军果出追,我骑诱入伏内,伏兵擒杀其众,余奔入城,不敢复出矣。

癸巳,破尾尖寨。初,敌军与民杂守之,诸将恐梗我饷道,请攻之。上曰:“山径险窄,惟一人可上。元末兵乱,民数百人聚其上,而数万兵不能攻。今姑缓之,徐当用计破之。”至是,募得为乡道者一人,命张礼引兵千余,乘夜往攻之。适夜微雨,礼屯兵寨下,选勇锐十余人潜登,绕出寨后,执其守关数人。数之留一人,引至寨门举炮,寨上惊乱。礼大呼寨中人曰:“我前锋也。诸军已驻寨下,尔等速降则生,不降诸军即至破关,虽欲降,无及矣。”遂皆下寨降。礼引见,上皆赦之,命军归原伍,民复原业。

丙申,林县守将率众举城降。

丁酉,上虑敌兵扰北平近城耕牧,乃遣刘江率骑兵千余还。上戒江曰:“汝兵度滹沱河,由间道而行,广张军声,多设间谍,若遇敌少,可击则击之,敌众我寡,则昼为疑兵,多张旗旌,相属不绝,夜多张火炬,使征鼓相应,彼必谓我旋师,惧不敢逼,汝急趋入北平。若彼来侵境,会守军共击之。”江至北平,平安果率万余人至平村,离城五十里,剽掠人民。江以兵击,大败之,斩首数千级,俘获千余人,获马六百余匹,平安以数骑走。

戊戌,方孝孺言于朝曰:“今河师老无功,而德州饷道又绝,事势可忧,向以罢兵之说诱之,既不能行,则当别图一策,安可坐视?臣有一策。”建文君曰:“试言之。”对曰:“燕世子孝谨仁厚,得国人心,燕王最爱之,而其弟高燧狡谲,素忌其宠,屡谗之于父不信。今但用计离间其世子,彼既疑世子,则必趣归北平,即吾德州之饷道通矣,饷道通即兵气振,可图进取也。”建文君曰:“何以知其父子兄弟之悉?”孝孺曰:“臣之徒有林嘉猷者,燕王尝召至府中居久,故得之悉。”建文君曰:“此策固善,但父子钟爱既深,恐未能间之。”孝孺曰:“可行。”遂令孝孺草书贻世子,令背父归朝,许以燕王之位,而令锦衣卫千户张安赍诣世子,世子得书不启封,并安遣人送军前。时中官黄俨奸险,素为世子所恶,而高燧深结之为己地。及安持书至,俨已先遣人驰报上曰:“朝廷与世子已通密谋。”上不信,高煦时侍上,亦替俨言非谬,上亦不信。语竟,世子所遣人以书及张安皆至。上览书,叹曰:“甚矣,奸人之险诈。吾父子至亲爱,犹见离间,况君臣哉?”

壬寅,谍报大同敌将房昭引兵入紫荆关,侵掠保定属县,悉欧人民登山结寨,民强有力者皆假以指挥、千百户之名,而逞威胁众,不从者辄杀之,人被惨毒。房昭据易州西水寨,寨在万山中,四面极险,惟一径扳缘可上。房昭欲守此为持久计,以窥伺北平。上曰:“保定,北平股肱郡,岂可不援?”遂班师。

八月丁巳朔,度滹沱河。

丁卯,驻师完县,诸山寨民来归,悉抚安复业,命孟善镇守保定。

丙子,谍报真定敌将遣都指挥韦谅领兵万余运粮,接应房昭。上语诸将曰:“敌以西水寨为固,其中薪水不乏,所缺者粮耳。使其馈饷得济,敌未可破。”遂率马步精兵三万邀之。

丁丑,至寨口,韦谅督运已入寨,遂围,命朱荣等将兵五千围定州。

九月丁亥朔。

壬寅,上语诸将曰:“今围寨急,真定闻之,必来援,其摧败之余,进必不锐。我姑轻骑往定州,彼探知我去,必速来,来则据险以待,我还兵合击,必败之矣。既败其援兵,寨兵可不攻自下矣。”时围寨久,敌军多南人,天寒衣薄,会夜霜月,上令军中四面皆吴歌。敌军有潜下寨降者,言众闻歌声皆堕泪思归,无固守之志,但为房昭等所制耳。

甲辰,上赴定州。

十月丙辰朔,真定援军至,上夜率精骑五千趋还。丁巳,食时,与围寨兵合,敌裨将都指挥花英、郑琦等以马步三万余列阵峨眉山下。上纵兵击之,令勇士卷旆登山,潜出敌后,大张旗帜。寨中望见惊骇,遂乱,四散奔走,我军逐之,斩首万余级,坠崖死者尤众,获马千余匹,擒都指挥花英、郑琦、王恭、指挥詹忠等,惟房昭、韦谅脱走,复追数千余人,遂破西水寨。丙寅,师还。

丙子,师至涿州,大享将士。

乙卯,师至北平。

十一月己酉朔。

壬辰,陆纪善、金忠为右长史。

癸巳,大享将士。

乙巳,上亲为文,祭从征将士及天下将士为奸臣所驱没于战阵者。

庚戌,释擒获辽东指挥王雄等七十一人还本卫。先是,辽东杨文等引军围永平,出游兵万余掠蓟州、遵化诸郡县,所得人民无老少皆烹食之,有年百十岁者亦被杀,军士竞贯婴儿于槊末为戏,纵恣淫刑,百姓苦之。守将郭亮以闻,命刘江率军往援。上戒之曰:“敌闻我军至,必遁回山海,慎勿追之。尔留永平月余,即盛张旗帜,整饬队伍,声言回北平,徐行一二程,卷旗囊甲,夜复入永平。彼闻尔还北平,必复来寇,尔出师奋击,必败之。”江至永平,敌遁,如上所料,江如上旨,稍出即还,敌果复至,纵掠昌黎县,江出兵掩击,大败之,斩首数千级,获马六百余匹,生擒王雄等。至是,释之,遣归。上谕雄等曰:“汝归谕杨文,奸臣乱朝纲,坏祖法,屠戮诸王,将危宗社,我之举兵,为诛奸臣,救祸难,保全骨肉,以安天下。每战胜,所获将士,念其皆皇考旧人,今为奸恶驱迫而来,非其得已,故悉放遣之。夫奸臣所恶,惟予一人,百姓男女、耆老婴儿何罪?淫刑惨酷,人不忍闻。天有显道,善恶之应,捷于影响。汝不有人祸,必有天刑,汝能无惧乎?”如是,雄等叩头曰:“文诚得罪于天,无所逃祸。臣等愚昧,为所驱使,罪宜万死。今蒙殿下再生之恩,当陨首为报。言讫,皆流涕。”上赐资粮,遣之。

辛亥,鞑靼可汗遣使来输款。

十二月乙卯朔。

丙寅,上率师南征,谕将士曰:“靖祸难者重在安黎庶,诛贼乱者必先行仁义。今予众之出,为诛奸恶,扶社稷,安生民而已。彼奸臣弄兵,所至横肆杀掠,噍类无遗。凡今生民皆我皇考赤子,奸臣既虐,使之夫不得耕,妇不得织,日夜不息,而又恣其凶暴,吾痛心疾首,寝食不安,图所以拯拔之。尔曹慎勿有所侵害,苟有一毫侵害于民,是逆我之心,与奸臣同恶,必不能相宥矣。尔曹勉听吾言。”又曰:“善恶皆有天报。尔但观之奸臣所为如此,未有不身家俱祸者也。”

壬午,驻师蠡县。

是日,移营氵义河。

上召李远,谕之曰:“今驻于此,真定、德州必出游兵侦我动静。尔以轻骑八百往哨,彼至即击之。”